很多年前,我去上海枫林路附近的儿童医院看一个叫丁子的小姑娘,她得了骨癌。 我坐49路公车,一路穿过优美的长乐路、宝庆路、桃江路,窗外一片繁华热烈。越接近那里,时间和色彩开始抵近黄昏的灰调。我跌入另一个世界,绿得发黑的草坪、暗得没有尽头的走廊,生病的孩子哭得无边无际。
我顿时六神无主,手脚冰凉,我在书里写过好多明亮漂亮热烈乐观的句子,我真要面对丁子了,却一句也说不出了,觉得自己说什么都是破烂的鼓励。
结果丁子根本不需要我做什么说什么,那天从头到尾,她一直都在笑呵笑呵笑。丁子笑起来眯眯眼,下巴的弧度显得俏皮:“我已经很幸运了,功课很好,所有人都对我好,人不可能样样都好,所以我生病了。命运很公平,你得到了很多,你也得失去一些东西咯。”小小的丁子,拥有浑然不觉的乐天,对生命已经认识通透。
一个经久难忘的笑容,一段特别心动的旋律,一个强烈美丽的画面,以及触摸发丝的感觉,这些那些因素,莫名地、又是必然地碰撞在一起,发酵了!
这样,就有了大象哥哥和朱穆朗玛老师的形象,以及他们之间的“男子汉决定”。我穿插了泰坦尼克号下沉时,一群绅士又勇士的男人作出的“正确、美好、高贵的决定”的故事,由一个诚实的大男人告诉一个即将死去的男孩子,那是整本书里最最海蓝色的一段。我俯首写出“决定”这个词的故事,它背后信守的纯真以及牺牲的勇气,真的希望它们也能在小读者心里闪闪发亮。
不过若即若离的童话背景下,大象哥哥只是一个完美的影子,是在梦里回忆里时隐时现的莴苣小王子。与之相对比,小姑娘的形象就清晰丰富得多。乐天的蓝图图,强大的周悟那,似乎是从乐天又坚强的丁子身上跳出的两个影子,一个想象丰富还热烈乐观,一个固执自闭又执著坚定。
这样三个人物交织在书里,就有了两段不折不挠的心灵追寻:一个小女孩对一个特别的哥哥刻骨铭心的想念和追寻,我想写的是非常情境下的超越生死的情谊,有天真又凄凉的童话色彩;一个女生在成长期对最好的友情那种百折不挠的追寻,我想探讨的是友情的本质就是深入一个人,和一个人分享生命分享成长的过程,有清新生动的现实色彩。
我跟着找到了一种叙述的基调,忧伤与欢快错落,幽暗与明亮交织。在这本书里,我找到一种超低空飞翔感觉的创作姿态,写出了我想要的一种既童话的、又有真实质感,吻合天天都在旺盛好奇地长大着、变幻着的小高年段孩子认识特点的小说。
虽然,姿态有时轻盈漂亮,有时又失重笨拙。
《闪着泪光的决定》出版以后,得到了热烈反响,让我知道,小读者们是怎样一群知觉灵敏、感悟强大的“小动物”,他们读出了作品交织的几个主题、几种味道,鲜明地表达她们的态度,以及阅读的兴奋和期待。现在我的最新一部作品《我比新娘还漂漂》又要和小读者见面了,每个小姑娘都向往做新娘,不是为了一生中最美丽的一刻,而是为了发自心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