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 怀念的证据

  近来,我有幸读了刘亮程先生的《今生今世的证据》,不由地想向内心发问:我今生今世的证据在哪儿?少年时代,许多拥有记忆的东西早已消失不存,在物人皆非之后,我不希望更害怕出现像刘亮程说的那样:当家园废失,我知道所有回家的脚步都已踏踏实实地迈上了虚无之途。
  差不多十岁的时候,城市逐渐开始扩建改造,很多老建筑老巷子计划要拆除,居民迁移到城市边缘的新住宅里,城市中心的马路两侧留出来商用。旧宅拆除,马路拓宽,人行道上的老梧桐要全部砍光,粗大的树被一棵棵刨出,拖走,马路从此可以拓宽一倍。
  眼前面对的就是一条宽阔平坦车来车往的水泥大路,路边种着细小的树,两边耸立起高楼大厦。昔日那车流疾驶,人行道上很少有行人走路,窄窄的树影、浓密的柏油马路、古老粗壮的法国梧桐,麻雀、昆虫、院落、花草、停在晒衣架上的蜻蜓、热腾腾的豆浆铺子、密集热闹的人群,全部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像是一张没有留下底片的旧照片,我只来得及看一眼便失去了关于它的所有线索,让我无法保存它的完整模样。
  一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小城,如同一个经历重重世事的老人,自有一种端庄郑重、百转千折的气质,在年岁渐长远走他乡之后,我似乎逐渐懂得它,可它已不是旧时的它,它的青苔幽幽、流水潺潺,它的白砖黑瓦、樟木香气,它的窄长石巷、昏暗庭院,它的万物无心、人间情意已面目全非。即使是一座老城,人的意志依旧可以操纵它的形式,迅速地推倒,轻率地摧毁,笨拙地重建,低劣地复古……
  一切都是新的,与以往似乎没有任何关系,它们在一个荒漠上建立起来。新的人面对新的世界,只有蓬勃野心,没有风月心情。少了这份闲适,这还是我的那座城市吗?
  一个人要将他生命的所有痕迹统统留住,那纯属妄想,但它们会长久地留存在记忆中,成为人的精神财富和思想源泉。只有这样,人类的“家园”才不会废失,否则人只能生活在“虚无”之中。由此,我明白了一个国家为什么要建历史博物馆。我想它大概就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今生今世的证据”吧。
  人为何会此般怀旧?难道我们仅仅只为去追寻怀念的证据?人是有时间感的动物,我们深知生命的流逝与时间的无情,清楚什么叫历史。曾经经历的物常常是人怀念的对象,但说白了,怀念的并不是物本身,而是怀念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生命、自己过去的时间与历史的意义和价值。如果我们否定或忽视了这曾经之物,必然意味着对自己生命的怀疑。朋友,你可曾为你的怀念留了证据?
  (指导教师 李朝)
  (责任编辑 贾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