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王云五谈自我修习

     王云五(1888-1979)没有学历,靠自学成才。辛亥革命后应孙中山邀请任临时大总统府秘书。1913年应孙中山邀请就任国民政府教育部教育司科长。以后曾长期主持商务印书馆编务。1946年任国民政府经济部长等职。1964年主持台湾商务印书馆直至去世。他还倡导中外图书统一分类法、发明四角号码检字法等。他在台湾为政治大学授课13年间,博士、硕士其门下者不下百人,著作约百种。
  
  我的自修原则
  
  我在学校内修业一共不满五年,而且这五年的学业是断断续续的,侥幸得很,我那时候所进的学校,并不是正式学校,没有受现在学校不许越级的拘束,不致因中断学业而大吃亏。这固然是那时不正式学校给我不少的便利,但如我在辍学时期中抛下书本,不肯自动进修,则纵然有此便利,我也无从利用。我究竟用什么方法而获得自修的效果呢?
  
  时时利用字典词典
  我对于自修外国文,稍有怀疑,总不肯轻轻放过,必取字典词典检查一下,方才放心。这样,在初时不免多费一些时间,但为长久打算,不仅没有多费时间,反而节省不少时间。但在中国文字方面,则因旧日按部首法排列的字典词典,检查上费时颇多,且有不易检得者。自己深感中国文字之检查困难,故推己及人,后来在民国十四五年间有四角号码检字法之发明,其目的即在使检查中文字典词典能如检查西文字典词典同样便捷。
  
  自己设法修改作文
  我读外国文学名著时,认为某一段有精读而仿作之必要者,于熟读数次以后,往往将该段文字译为中文,经过了一星期左右,则就所译中文重译英文,译时绝对不阅英文原文,译毕始与原文比对,于文法有错误者即查照原文修正,于文法无误而用字遣辞不如原文精练者亦参酌修正。这样一来,我对于英文作文便无异获得一位无形的优良教师。
  后来我自修中文,除了认为必须熟读背诵者外,对于某些用不着背诵的,我间亦把它译为英文,放置若干日,再从英文重译为中文,然后仿照英文作文的方法,持与原文比对修正。又那时候白话文还未盛行,但我偶然也仿中英对译的原则,把若干篇古文译为接近白话的浅近文言,过了些时,再重译为古文辞,以资比较。
  
  阅读科学书籍自编表式,以明系统
  在我自修各种科学时,辄就课本内容,随读随编表式,使极繁杂的内容借此而简化与系统化。这些表式无异全书的提要。全书读毕,全份表式亦构成。不仅在事后翻阅,全书鸟瞰复现于眼前,其尤关重大者即在自编表式之时,对全书内容既可加深印象,又能纲举目张。
  
  自修数理,特别注重演算与解答
  在我购读这一类书籍时,首先以习题最多而附有答案者为准。由于数理的定义简括,自修较难明了,故往往同一科目同时并用两种同程度的课本,以期互相发明。书中所附习题不仅逐一演算解答,甚至两种课本的习题我也不因其程度相同而稍忽略。我还有一种习惯,就是在明了课本中所示的原则后,对其演算的方法,并不过分注重,却喜欢按此原则,就自己认为适当的方法,而逐题演算解答;最后持与书末所附的答案比对,如果不符,再从课文所示方法,以找出我所用方法的错误。在我自修解析几何的时候,记得所用课本原是专供教员用的,我在演算时,绝对不先参阅,在演算后查对课本所附答案,而发现有何错误,仍不立即检阅详章,必须经过数次演算仍与答案不符,才不得已而利用详章。
  我常常认为凡事非经过自己最大的努力,是不应遽行借助于外力的。这可以说是我对于自修的一个最大原则。
  
  闲读、精读、略读、摘读
  
  依我的见解,读书似可分为四种:闲读,精读,略读或速读,摘读。兹各别说明如下。
  
  闲读
  闲读是指为消遣而读书。英国文豪蓝浦・查尔曾说过:“人生的笑,是与灯火同时起的。”其意是说无所用心的闲谈,是以晚上为最适宜的时间;然而借灯火助兴的闲谈,必须有可与闲谈之人,而此种人或未必随时可以获得;于是灯下把卷闲读,倒可随心所欲,远较闲谈为便利。
  这样的闲读,在我国可以陶渊明的《五柳先生传》里所称“好读书,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为注脚。这样读书,完全出于消遣,自无讲求读书方法的必要。
  另一种闲读,则如美国的老罗斯福总统公余辄阅读侦探小说。据他说,由此种小说之巧妙的作者,故布疑局,使读者在一页一页的读下去时,对于谁是真正的罪犯,不免因好奇而作种种的臆测,致把日常萦怀的政务暂置脑后,而获得短时间的休息。
  
  精读
  这是指要精细阅读的书而言,宋朱熹说:“大抵所读经史,切要反复精详,方能渐见旨趣,诵之宜舒缓不迫,字字分明,更须端庄正坐,如对圣贤,则心定而义理易究,不可贪多务广,涉猎卤莽,看过了便谓已通;小有疑问,即便思索,思索不通,即置小册子逐日抄记,以时省阅,俟后日逐一会理,切不可含糊护短,耻于咨问,而终身受此黯暗以自欺也。”此语可为这一类书写照。
  英国哲学家培根也曾说:“有些书可以囫囵吞下;有些书却要细嚼慢吞。”这里所谓细嚼慢吞者,也就是这一类书。
  
  速读
  这便是培根所称“可以囫囵吞下的书”。精读的长处固可使读者彻底领会书的内容与含义,而其短处则使人不能多读,而有陷于寡陋之虞。
  因此,善于读书之人,应按书籍之性质,与其对所研究题目关系之轻重,而分别为精读与速读。属于速读的范围者,只要得一书之大意;故如有可能,尽管用一目十行之方法而读之。其有精读之必要者,当然不宜速读,致陷于“欲速则不达”之弊。因此,何者宜速读,何者宜精读,其区别不仅在性质方面,而且同一书亦可因不同之读者,与其各别之目的而异。
  
  摘读
  此指不仅无需精读,甚至无需迅速读完全的书而言。此类书尽可摘读其中之若干部分。要行摘读的方法,大抵该书的导言或序文足以观全书的梗概者不可不读,其次便是阅看目录或细目,以决定某章某节当读;最后并参看索引,检得某节或某段当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