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卡夫卡【卡夫卡的眼睛】

  车子进城后满目满眼都是卡夫卡展示馆的大型海报,瘦削的脸庞以及黑白的姿态有如鬼魅现身于每个角落。这是挤满了观光客的布拉格,所以也必然是卡夫卡的布拉格。   卡夫卡的长相确实适宜于成为海报照片,一双圆头窄尾的大眼睛承载了犹太族裔的千年悲愁,两只尖得怪异的耳朵往上竖起,像欲接收天地间任何一项最细微的情感信息。卡夫卡在照片里直视着你,认识他的人很想过去跟他说声“Gruss Gott”或“Dobreodpoledne”,从没听过卡夫卡是谁的人亦会忍不住好奇探窥他的神秘身世,你想说什么呀,年轻人,为什么忧郁的眼神总像有口难言?
  “无法平心静气地与他交谈,这有另一个说来也很自然的后果:我连话都不会说了。本来我大概也不会成为一个伟大的演说家的,但像一般人那样流畅地说话我该是可以的吧,然而你却很早就禁止我说话了。从那时候起,你那句威吓的话‘不许回嘴’以及你那同时高高举起的手就一直紧紧地伴随着我。我在你面前变得说话结结巴巴,即使这样你还受不了,最后我干脆不说话了。”
  ――卡夫卡《致父亲的信》
  卡夫卡的忧郁恐怕不难解读。他跟父亲的恩怨情仇已在信函里剖白得一清二楚,严肃的父亲把犹太的威严重重压在他的头上,挫败与期待,敏感的灵魂终被压得垮塌。卡夫卡父亲早年开设杂货店,店名就是Kafka,店标是一只乌鸦,站在树枝上,张嘴欲鸣却又宁静无语,阴森之气想不到铭印在了儿子身上。
  在《给菲丽斯的情书》里,卡夫卡说自己连开口谈恋爱都仿佛有父亲在身边时刻监视。或许,他的父亲才是那只乌鸦,卡夫卡只是那根被双爪紧紧抓住的树枝。
  树枝在41岁那年,断了,病逝于精神疗养院,只留下几部作品和一对深邃的眼睛。
  卡夫卡死前吩咐好友把他的作品全部烧毁,好友承诺了,却又违诺了,所以才有今天的卡夫卡。我认为日后每张印有卡夫卡照片的海报,在角落某处皆应以文字或小图鸣谢那位朋友。卡夫卡先生应该不会反对。
  米兰・昆德拉走在布拉格路上,有何感想?
  他在这里花了好几年光阴学习,写作之源亦起始于此,但这不是昆德拉的布拉格,至少尚未是。等着吧,你才77岁,早呢。到你死后77年,这才将是昆德拉之城。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