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鱼鳞|腿上皮肤干燥像鱼鳞

  一      夜色如水,浮起所有的灯光。   春已暮,可以听见夏天赶路时急促的脚步声。   手臂上的一小块皮肤,被难奈的痒侵蚀,逐渐扩大至半壁江山。没有过多的担,相反觉得有些新奇。
  没有时间去医院里检查,母亲拨通了―个当医生的好友的电话,大致描述了我的状况,然后得到了“鱼鳞病”的答案。
  一种真菌感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病,却因着这名字多了几分新鲜。
  于是,每日夜晚做题做到困乏得睁不开眼时,想到自己的手臂上正噼里啪啦地冒出细小的鱼鳞,闪着猫眼一样的银光。
  难得会开心地笑起来。
  
  二
  
  一直无比地惧怕水,一直没有学会游泳。
  连喝水时都是小心翼翼,不愿再被水呛住――艰难地呼吸,咳到脸色潮红。
  很羡慕那些会潜水的人:明明没有鳃,也能像鱼一样在水底呼吸。
  《The Big Blue》里汪洋的蓝色的海,是地球蔚蓝色的眼泪,是潜水员一往而深的依赖。
  你潜得那么深,不会害怕吗?
  正是因为害怕,才想潜得更深。
  粉红色的珊瑚亮晶晶,柔软的水草摇摆出潮湿的气息,美人鱼在海蓝色的阳光里超舞,潜水员不停地下沉,沉向那片没有终点的黑暗。
  无边无际,寂静无息。
  
  三
  
  揣着节省下的生活费去了书店,挑了最新的时政专题还有一些新出版的资料。
  明明它们和自己之前无数个日子里做过的无数题目是那么相似,但拿在手里,还是会令人安心。
  经过报刊亭时,发现卖报刊的又换回了原来的老爷爷,他戴着老花镜,叫住了我:
  “五月号的《VISION》到了,我替你留了一本。”
  他不知道我已经有一年都没有买《VISION》了,在他看来,我必定还是一年前那个会兴冲冲地跑来买《VISION》的女孩,怕错过而买不到,央求着他每个月帮自己留一本。
  我将沉沉的塑料袋由左手换到右手;“抱歉,我身上没有足够的钱了。”
  “呵呵,那我帮你留着,你过几天再来就是了。”
  “不。”在老爷爷惊讶的眼神里,我礼貌地开口,“我不买《VISION》了,以后都不用帮我留了。”
  英国首批移往美洲的人乘坐名为“五月花”号的船,穿过浩淼的大西洋,抵达彼岸的土地。
  轮船在海面上漫无目的地漂荡时,他们会不会像我一样有一丝灰心?
  不停生长的鱼鳞上,细小的感官细胞被空气里的凉薄激得一颤,像蜗牛一般缩回了自己的触角,无比灰心。
  
  四
  
  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夜晚,在那些不眠的夜晚后的白天,体温逐渐下降。我想象那些闪光的鳞片,一片一片,努力挣扎着破土而出。
  欧洲女权协会曾经用鱼来比喻女性,真是恰当呢。
  想入非非里,窗外苜蓿花开,连绵缀起一幅长卷,却又散落在绿草中,似是那黑色天幕中水钻般黯淡闪烁的星子。
  点滴蓝色,日出开,日落合,隐蔽细小到令人心酸的想起它的花语。
  希望。
  绝望之于希望,正与希望相同。
  便是这虚无缥缈到令人不可言亦不能把握的东西,支撑着自己一直走下去,直到空气中的花粉渐渐消散。
  五月的风吹雨,六月的铁马冰河,七月里一片沉静的梦。
  
  五
  
  楼对面突然放起烟花。节庆,乔迁,婚嫁,不知是哪一个。
  能听到升到半空的声音,能听到轰地炸裂进开的声音,还有结束后噼里啪啦的声音。
  那应该是一种叫“满天星”的烟花。
  这样想着的自己,依旧埋头演算着数学题,不敢抬头。
  一抬头,便会看到,窗户上自己当初贴上的标语如今覆盖了背景夜空里所有的美丽。
  扎得人眼疼到流泪。
  
  六
  
  五月,阳光洒下,微风吹起,海面上浮起小美人鱼化成的白色泡沫。安徒生的世界里,蓝色的矢车菊忧伤地盛开。
  不会游泳的自己,带着一身鱼鳞,溺死在这片温柔无声的海。
  鳞片在阳光下,闪着猫眼一样的光。
  一点。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