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弦绝]朱弦绝典故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那一份相守!      这是一个凄美的故事。因为凄美,所以才让人心疼。我们可以把此文看成是爱情小说。因为里面的确有爱的分离、相守和承诺;也可以把它看成是励志小说,因为里面也确有为了目标的实现而进行的不懈坚持和奋斗。此文在情节的设置和人物的塑造上。表现出了一种高超的技巧水平。文章开始似是武侠小说,为获武林至宝而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然后又是奇幻小说。相守百年,生死轮回,于冥冥之中重续前缘;然后又是悲情小说,相见即是分散,不忍离人泪;最后却是神怪小说,黄泉路上魂灵穿梭,曼珠沙华妖冶盛开,笛声催断肠。多种风格相互交织,却也融合一体。
  此外,文章语言画面感极强,似有一幅幅画面飞入眼眸。令人回味。
  
  一、始
  
  幽冷的剑光一闪,面前的庞然大物瞬间就被斩为两半,乌黑的血泼面而来,男子皱眉,足尖连点,凌空一折,避开了。
  剑上的血沥沥而下,暗黑色,衣衫尽被濡湿,汗渍与血渍交杂混合着,泛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冰冷黏腻的风复又吹来,充斥着他的鼻腔,让他精神不由得一紧。
  良久,再无声息,玄衣男子终于发觉,这第八重塔的妖物都早已被他屠戮殆尽。
  第八重塔名曰:生死。
  十三日的不眠不休,精神紧张到了极致,终于闯过了这第八重的考验。
  隔着旋梯向上望去,赫然可见在那古旧的木门上悬着一方牌匾――第九殿。
  无期。
  
  二、遇
  
  夜,寂静无声。
  一名女子只是静静地坐在长廊里。低眉抚琴。纤指微拨,滑过古墨色的琴身,婉转的音便如流水一般荡开。
  恍若天籁。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玄衣男子走了进来,十三天的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仿佛并没有打垮他。只在眉间留下了淡淡的倦意。浓眉下一双眼睛长得极为秀气。狭长的眸子里萦着薄薄的雾气,垂眼间雾气消散,流出远山样的写意……可只一瞬。当你凝了神看过去,又似漠上的海市蜃楼。及腰的长发不曾束起,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肤色,显得缥缈又悠远。
  女子素白的手一顿,按住弦。那如水的琴音悄无声息。
  “你弄脏了这里。”女子低着头不曾抬眼,细细地理着弦。
  “哦?”男子挑衅般的一挑眉,他走过的地方赫然留下了血色的脚印。
  “不过,还是恭喜你,西陵主人。”女子抬起头,一张素净的容颜露了,出来,对着面前的男子温婉一笑。那笑仿佛是冰雪乍开时,从水中悄然而出的一朵红莲,在这悠远的星空下显得妩媚而又优雅。
  “这里是九重妖塔第九重――无期,我是此殿的守护者。我叫莲殇。”
  
  三、识
  
  “能闯到第九殿,看来西陵主人的武功、心术、谋略。无一不是上上乘。”纤指一扬,青石板上的血迹顿时消失无痕。“只是,究竟嗜血好杀之人能否得到朱弦的认可,那还要看你的造化。”唇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只是一个笑,便使女子的五官都鲜活了起来。
  “我若是现在就杀了你呢?”话音未落,一抹银线破空而出,细细看去,竟是一柄银色长剑。
  然而,剑尖却在下一秒一瞬定住。墨色的琴之后,又哪里还有半分人影?
  西陵一惊,转身,只见红衣的莲殇竞悠悠然地站在他的身后,甚至连发髻间的璎珞都没有丝毫摇动。
  莲殇悠悠地浅笑,眉宇间的一点风华。亦是倍显妩媚。
  错觉。
  仿佛她自千百年前,便静立在那里,凝视着他乍惊回首的瞬间。
  莲殇长袖一招。那墨色的琴竟似活物一般自动飞向她。莲殇低下头。指尖在弦上随意一划,充盈着蛊惑的琴音密密地填满这不大的塔顶。
  夺魂摄魄。
  
  四、笑忘初
  
  音色渐高,音调转急。细细听来,竟是一曲《十面埋伏》。
  乌江之畔,那惊才绝艳的・霸主最后望了一眼那原本属于他的大好河山,举剑自刎。
  不成功,便成仁。何等壮烈!
  西陵微微失神,�觉身体仿佛沉睡一般。心率竟与音律同急。
  他�忘了,他是在九重妖塔之中,为取朱弦而来!
  二十几天,整整二十几天的不眠不休,终于闯到了这最后一重。难道,就要毁在这一曲弦音之中么?
  他不甘,他不甘啊!
  然而,无声的呐喊却没有一点作用,僵直的身体还是不听使唤地沉睡,魂灵渐渐沦落。
  “铮一”的一声,琴弦应声而断,莲殇怔住,愣愣地看着琴弦。似失语一般。
  “西陵。西陵,西陵……”女子喃喃,唤着那个遥远的名字,抬眼望着那已被魅魇住的男子。
  真的是你么?
  朱弦啊朱弦,你是因为认出了主人,所以宁愿断弦,也不愿伤了他么?
  
  五、情缕长
  
  “你忘了么?”莲殇低低一笑,“走过奈何桥,饮过孟婆汤,果然还是忘记了前世的自己么?”长长的红袖一拂,夜色与长廊一同消失,九重妖塔还是九重妖塔,甚至连妖塔中冰冷黏腻的风都没有丝毫改变。
  西陵皱眉,并不答话。
  莲殇悠悠一笑,伸手推开身侧的窗子,妖塔外夜色正浓,点点星光透过窗口倾泻而人,显得静谧而孤寂。她伸出手,似是要触摸那点点星光,然而就在要触到的那一瞬间却蓦地停住。仿佛是有什么禁忌,阻止了她伸出去的手。
  西陵看着毫无戒备的女子,握紧了身侧的长剑,却又松开了手。
  “你可是为取朱弦而来?”
  “是。”
  莲殇幽幽一笑,将怀中的古琴向前一推,淡淡道:“这便是了。”
  “世人只知朱弦是绝世利器,却不知朱弦便是这琴上七弦。”
  
  六、限不绝
  
  西陵一怔,下意识地接过琴,轻抚如冰般通透的弦。这,便是朱弦?
  “朱弦之所以成为绝世利器,在于它无论镶在什么兵器上,都能立于不败之地。而能用它的,就只有朱弦所追随的主人。
  但,作为交换,朱弦的主人便再也不能离开这九重妖塔。他要守着朱弦。直到下一任主人的到来。”莲殇冷笑,淡淡道,“世人都有贪婪之心,只是这世上又怎么会有完美的事情?朱弦给你绝世的武功,绝世的谋略,可付出的,却是一世的自由。甚至只能与黑暗为伍,连触碰星光都成了禁忌。
  只可笑世人贪婪不足,生生世世所追求的,不过都是这种劳什子罢了。
  更何况,心术不正者,又怎么会被朱弦所承认?’’’
  莲殇如水的眸子微微一暗,望向抚着朱弦默然不语的西陵,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哀愁。
  “那么,陵哥,你现在,可曾记起了我?”
  
  七、守
  
  “莲……”西陵的眸子瞬间睁大,望向那女子,那一颦一笑,一垂首一回眸,那刻骨铭心的容颜,分明是他前世的眷恋。   “你说过你会回来找我,我便等了你一百年。”莲殇幽幽道。
  他怎么会忘?又怎么能忘?百年一次的轮回,即使浮云苍狗,碧落黄泉。
  他记得百年之前的他。是如何背着身负重伤的她冲到了第九重。
  他记得百年之前的他是如何为了她的性命引剑自刎,以身祭弦。
  他记得百年之前的她是如何对他说,她会在九重妖塔等他,等他轮回之后,再一次重逢。
  他记得,他记得,他都记得啊!
  “莲,你怎么这样傻,又何必空等我百年?”西陵苦笑着摇头。
  “若是没有这一百年的寂寞,又怎能再见你?”二人紧紧相拥。
  莲殇的眼中,是空无一物的满足与幸福。
  “陵哥,帮我开窗好么?”良久,莲殇在西陵的怀中抬起头,轻声道。
  手指一紧,西陵的眼中翻出了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知道,九重妖塔的主人,是一生不能见光的,如果站在阳光下,也就意味着灭亡。
  但他也知道,朱弦易主后,上一任主人的命运,也就此终结,成为妖塔里的妖物,终生囚禁在塔里,不生不灭,不死不休。
  “我不要在这里。陵哥……”女子低声道,“让我走。”
  “好。”西陵心中一痛,他知道她是多么骄傲的女子,她宁愿死。也决不会以那样的形式被禁锢在这种地方。
  “你想不想看日出?”他柔声问。
  “嗯。”话音未落,她忽觉着身子一轻。竟是西陵将她凌空抱起,足尖连点,从透着月光的窗子上跃了过去,抱着她在无期殿的西南角坐了下来。
  “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最后一刻。”
  
  八、离
  
  天边彤云渐渐涌现,驱逐着那点点的暮色。远处的青山仿佛都被那火一样的颜色燃烧了起来。西陵将她圈在臂弯里,像是用自己一生的意志凝成一条绳索。想要拉住她离去的脚步……百年了,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这么近,近到几乎可以感觉到她的力量在飞快地流逝。
  第一次。怎么就是最后一次呢?
  新生的第一缕阳光猛地绽开,莲殇忽然动了。
  她伸出手,似想接住那金色的光芒。
  纤弱的手指化解开来,在他怀里蓦地散去了,连同她的身体,也一起变得轻飘飘的。
  再也没有任何痕迹证明这里还有一个叫莲殇的女子存在过。
  一念至此,西陵蓦地惊醒,望向那朱弦,那墨色的琴也随着女子的消失而不复存在。只有那长长的银色的丝线还在泛着幽冷的光。
   “莲,我知你不愿让我空等,但我也终会为你,毁了这九重妖塔。”
  银白色的长剑跃入手心,银白色的剑光将清冷的眼神映得雪亮。
  三日后,九重妖塔毁塌。
  没有人知道塔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进去的那个年轻人,再也没有出来。
  
  九、错过
  
  二月二十四。春分。
  黄泉之路。曼珠沙华艳得妖冶,溢着难以言说的绝美,如火的颜色铺满了路,展示着妖魅的残酷。
  幽幽的笛音从花丛中飘了出来,清冷缠绵,仿佛是诉说着谜一样的哀伤。白衣男子一怔,仿佛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循着笛音飘了过去。
  细细看去,那男子竟是一个魂魄,只是凭借了生时最后的强大念力,生生脱离了六道轮回,在这天地间游荡。
  哀怨的音调渐渐清晰,男子抬头一望,却见了一名罩着面纱的黑衣人,就那样坐在如火如荼的曼珠沙华丛中,横笛而吹,吹落了花雨。
  只是那样一望,便似在时空中穿梭了千百年。 “请问……”他迟疑,然而却越来越急切,指尖连点,瞬间就在虚空中幻化出一张白纸。连连勾画着什么。
  笛音蓦地停住,那黑衣人将清冷的眼抬了起来,凝视着他的手。
  良久,冤魂手腕一转,将宣纸翻了过来:“你见过这个人么?她是我的妻子。我找了她很久很久。百年?千年?我已记不清了。”仿佛是有所感慨,那人闷声道。
  黑衣人有一瞬的迟疑。细细地看了那画许久。那冤魂仿佛不安起来,望着那黑衣人,从眉宇间的神色,竟依稀可以看出,那是一名妙龄女子。 “我没见过……”那女子终于出声,皱着眉沙哑道,“她万一是入了轮回呢?”黑衣人低头,拂开落在身上的曼珠沙华,“黄泉路上人这么多,我不可能记得所有的人,她是不是再入了轮回。也未可知。” “不会的。”他辩解,“她说过会等我一起再入轮回,我信她。” “哦。”黑衣人却仿佛黯然了,低下头,捻起笛孔,又细细地将笛子吹起。
  奇怪,仿佛是哪里不对。
  哦,是了。黑衣人记得,她在这黄泉路上也是要等人的。至于是谁,她却记不得了。
  也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那一份相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