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圣叹被啥所害:被金圣叹称为上上人物

  离世后受到截然相反评价的文人,金圣叹可以算一个。生于明末清初的这位才学过人的、性乖不羁的书生,眼见清兵对江南民众的杀戮,便断然不去做官,专以“读书著论”度日。他喜读《离骚》《史论》《庄子》《水浒》《西厢》,并作批注,他的见解即以今日眼光视之,也不失真知灼见。
  在他54岁那年,所在的吴县县官肆无忌惮地监守自盗,激起了民愤。正巧顺治皇帝去世,热血青年学生哭于文庙,并掀起声讨贪官县令的风潮。不料,县令的后台立即逮捕为首者,罪名是“国丧期间”聚众闹事,“震惊先帝之灵”,本来此事似与金圣叹无关,至少他不是首领或策划人,但经他宿怨告发,遂被以主犯身份逮捕。此案共斩首18人,且株连妻儿充军关外,家产悉数没收。
  有人颇热衷金圣叹的奇闻逸事:什么公差来抓他时,他正在厕所出恭,便笑对差人说:此谓之公人。“公”与“恭”同音。还有什么临刑前饮酒自若,说割头痛快也,饮酒快乐也,割头先饮酒,痛快痛快!什么临刑前口授其子一联:“莲子心中苦,梨儿腹内酸”,“莲”与“怜”,“梨”与“离”皆谐音,借此述其心情。这类真假莫辨的事恐怕多数是后人杜撰,试想受冤被逼走上绝路时怎么可能会有心情,去耍这种小聪明?
  有一点叫人纳闷的是,金圣叹为何在狱中一直不作申辩?以金圣叹的明睿当知“聚众闹事”罪名带来的后果,按照他当时的名望,似也有机会可以为自己辩解,可他一概没有,原来他心中存有一种幻觉。
  在顺治17年正月,有朋友告诉他,顺治皇帝读到了他批注的才子书,大为欣赏赞叹,对一些大臣说:“此是古文高手,莫以时文眼看他。”本来金圣叹是位反清入关的志士,可是当一听到这个传闻后,他为大清皇帝到他批注的文章,欣赏他的文才,一下子“感而泪下”,因此“北向叩首”,并且立即挥写出《春感八首》诗,什么“忽承帝里来知己,传道臣名达圣人,何人窗下无佳作,几人曾经御笔评,半生科目沉山外,今日长安指日边,云霞开曙趋龙阙,笔墨承恩近凤帏,老夫欲寄精诚去,凭仗高风达紫宸”。这些诗句无非表述自己得到顺治赏识,进京为官指日可待了,如果当了官要尽心尽力以报隆恩——可惜左等右等,未见降旨封官的半点动静,那种一登龙门身价百倍的急切渴望,如火焚心。不料几个月后,爆发了“哭庙”案,把他牵了进去,更令他始料不及的是,顺治皇帝却死了,于是他双眼盯在康熙身上,以为他能像乃父那样赏识自己。
  幻觉支配着自己,以至于把他抓住审问时,他脱口大呼“顺治帝”,意思是顺治赏识我呢,不料主审官大怒说,新皇帝刚即位,你却大呼先帝,这不是在诅咒康熙帝吗!除了杖打30下屁股外,加打了20下巴掌,可怜瘦弱书生顿时血肉横飞。
  幻觉让他觉得,既然自己成了皇帝知音,别人敢拿自己怎么样?心里总盼着朝廷快降旨宣召自己进京呢!才思敏捷的这位大才子,却是政治上的糊涂虫。清高落入庸俗,难逃人生悲剧,很快由意气峥嵘变得心如死灰、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盼皇恩浩荡,变成黄粱美梦。
  文人总想用一肚子之乎者也“卖与识家”,出有车,食有鱼,是很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倘听到了最高当局的夸奖,以为欣遇知己,于是极愿或作帮凶,或成宠幸,忘乎所以。如果最高当局只是“玩票”,有口无心,说过也就算了,像顺治夸金圣叹那样,而听的人却沉迷“可达紫宸”的幻觉中,直到砍头或落难时才醒悟,有的也许至死也还未醒悟,那是真正的可悲!鲁迅先生曾提到“我们极容易变成奴隶,而且变了之后,还十分欢喜”,或是“想做奴隶而不得”,在“我们”中文化人尤其占多数,金圣叹不过是一个突出的代表。
  (摘自《北海晚报》 图/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