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直都记得那两日的大雨，如江河决堤般狂下。从来都不懂感性的班主任竟然说这是因为离别的伤感，然后引来一阵哗然。 从进考场考语文到做完英语交卷，我没感到半点紧张。坐在来回于考点与学校的大巴上，感觉就像是做梦，还有同学说是一场春游。
在最后冲刺的那段日子里，我们莫名地欣喜与伤感过好多回，朋友说不知考完后会多么狂喜，不知分别时会有多么伤感。在做完英语考卷等待考试结束的十几分钟里，我在想，等一下不打伞，任大雨倾盆地浇灌我怒放的生命，一定要到操场上与同学们一起狂叫“我们毕业了，我们解放了”。然后又有些傻帽儿地想那样叫着叫着会不会泪流满面。
然而，当真正的离别时刻到来，我却像突然被打回原形似的，还是那样老实地举着雨伞来到同学们聚集的地方，还是那样低声细语地与同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直到大巴终于开进学校，直到我们都带领着家人如逃难般打点行李各自奔散，才发现想象中的狂喜与伤感早不知被雨水冲向了何处。
似乎一切都是那么后知后觉。直到夜深人静，独自对着电脑听着音响中的悲歌与窗外的潺潺雨声交相呼应，才终于感到了离别的伤感。然后，一曲朴树的《那些花儿》很不合时宜地如潮水般涌来，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的中学时代就这样结束了吗?我们真的就要各自奔散了吗?羽翼未丰的我们从此就再也不能孩子气了吗?
有太多的疑问，有太多的不舍，有太多的伤感。安静的小企鹅滴滴地响起来了，是同学发来的消息。然后两个人便如黑暗中偶遇的熟人般一起怀着复杂的心情谱着离别的伤感。
“喂，你对答案了吗?我的文综竟然错了15个，唉，怎么办啊?”另一个同学突然发来消息，似乎天外之音，将我从伤感拉进现实。
“对答案的事交给阅卷老师去吧。”这是我对所有的类似对话的回答。
确实，好不容易可以轻轻松松地过几天，何必自寻烦恼!于是第二天，我便与同样刚高考完的表妹一起跟随姐姐到了武汉，置身于一个陌生的环境，全然不管身后的劳心事。
二
6月22日，表妹突然问：“喂，再过三天就要出分数了，你紧不紧张啊?”
“有什么好紧张的，出就出呗!”我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地回答。
不是因为胸有成竹，而是我觉得紧张没有半点作用，不如不去管它，该来的就让它来吧。也不知一向经不起大风大浪的我为何突然拥有了如此好的心态，像是天赐。
那样的心态一直持续到了6月24日晚上。那天表妹去了东莞，我还留在武汉。
一夜噩梦，终于在爸爸的来电中惊醒，醒来已是早上8点半。问有没有查分数，考了多少分。当时还是一点都不急，也全然不记得晚上的噩梦。直到把一切该做的都做了后才终于坐到了电脑前。
输入网址，等待，输入准考证号、身份证号，确认。
最强的科目考了最糟糕的分数，傻了。
当天下午我便坐火车赶回了家。一路上，望着窗外的风景刷刷地往后飞奔，想起许多小说中写的关于高考失败后策划一次远行的情节，我也心动了，但也明确地知道只能是心动。
以为会遭到爸妈的白眼，可爸妈却表现得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这样的好，反而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直到晚饭时父母才问有没有复读的打算。“没有！”我坚决地答道。
高考前，同学们问如果考差了会不会复读时，我就决然地答道：跳楼也不会复读。我不会跳楼，所以我不可能复读。我要做大学生，我要去上大学，我才不要继续混迹于中学。
三
一本与二本是碰都不会碰了，直接去选那可怜的三本吧。
抱着可怜的分数，在一所又一所学校中来回挑选，感觉自己好像个乞丐。
打了个电话给远在乌鲁木齐上大学的表姐，向她报忧，并请其协助选报学校。
晚上10点，表姐上线了，与她语音聊天，并一起在网上筛选所谓的“大学”。
表姐说：“武汉大学东湖分校怎么样?”然后把它的网址发了过来。我赶紧在《招生考试》上查找它往年的录取分数。“不行，分数太高了!”说完我才意识到，对一个三类大学，我用了“分数太高”来形容，不禁摇头自嘲，感觉自己像一只丧家犬。
花了两个小时，却什么都没选到。
表姐说后天上午要期末考试，明天要复习，让我自己先选一下，后天上午再联系。我说好吧，不急，反正6月28日也就是后天才开始网上填报志愿，一直持续到7月3日才截止。
不知怎么的，曾经那么想去江南，可独自选学校时却突然想留在省会城市武汉了。不是因为武汉的魅力，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我努力地找着武汉的三类大学，然后又努力地排除。我所做的也只是根据学校名字、面积大小、有无我要读的专业，以及往年录取分数来做决定。其他的我不在行。可光做这点工作，花费了整整一天，我才选了三所待定学校，觉得好累。
6月28日中午12点半，表姐上线了，我把选定的几所学校告诉了她，让她帮忙参考。有武汉的，也有江南的。都是分数比较保险的学校，我不会复读，所以我不去冒险。
讨论一直持续到了下午4点半，终于把一切理清了。哪个志愿填哪所学校都定下来了，心里一下子像是卸下了一块巨石。期间眼睛盯电脑都盯得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我还半开玩笑地跟表姐说，算了，我不想选了，还是复读去吧。
总共7个志愿，有三所是武汉的，而且唯一的第一志愿也在武汉。表姐建议我去武汉实地考察一下，看一下里面的气氛，看一下校园环境，如果能混进他们的课堂那就更好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我便顶着酷热去了武汉。当我坐在去往三类大学聚集地的公交车上，一路看着城区的繁华逐渐褪尽，大自然赤身裸体地呈现在眼前，赤裸的心仿佛被一层凄凉给裹住了。没错，我失落了。我不愿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一个与荒山野岭相差无几的地方。
第一次真正地想到了“复读”这个扎眼的词。那些选好的大学也没心情去看了，草草收场后便坐上了返回城区的公交车，并在心里盘算着未来复读的一年该怎样度过，要怎样努力。
望着窗外原始的风景，觉得这地方很适合隐居。当公交车经过垂柳依依的南湖时，我想到了梭罗、瓦尔登湖，以及瓦尔登湖湖畔漂浮着的寂寞旋律。内心的想法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我不能复读，我要独守4年寂寞，换一片属于自己的天。
随着城区的逐渐接近，内心的想法越来越坚定，于是复读的念头被打下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第二天一回家便将志愿填好了，当天晚上便写了篇心情日志，《When I get older，I will be stronger》，标题借用了今年世界杯主题曲中的一句词。
终于又能安心入眠了。
四
太阳炙烤，风轻云淡，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高考刚结束的日子。除了在志愿填报截止的那天上午再一次登录网站作了最后的确认，以及在志愿填报网站刚关闭时突然害怕起我会厌烦所填报的专业外，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看电视，上网，写字，看书，睡觉。我的生活又如湖水般平静了，并仿佛将永远这么平静下去。
可还是会想念高中的那些情谊，便经常会在无聊时与同学联系。
昨天收到同桌的短信，说他复读了，现在已经在上课。平静的心不禁又掀起了几圈涟漪。他曾经胸有成竹地要报南京大学的，但世事无常。就像我最强的科目考了最糟糕的分，就像这届世界杯卫冕冠军意大利没能打出小组赛。
还是不清楚为何我会如此平静，也许是相信了那句歌词：When I get older，I will be stronger。告别了高中，我已经够“老”了，所以，我变勇敢了吧。
那么，再见，少年。我要做大学生了，我要上大学去了！
（编辑 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