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隔着风俯瞰，大地就仿佛浮云一样单薄。 河流，如边境的草原；房屋，如寂寥的雨声；人群，愈发困顿而渺小。它们都突然变得轻盈简洁，像是远古的图腾符号，存活在无尽的静默里。你则变得沉重，如同日光明亮，在大地上投下乌黑侧影。空中有羽翼滑翔的声音，似大鹰展翅，掠过年少者洁净的心。
它们，都是昨日的旧梦了，带着泛黄的记忆，飞过缥缈的岁月。往事像断线的风筝，滑过高高的院墙，消失在无尽的旷野。它们，有骑马的少年，有欢笑的女子，有幼时的玩具，有夜行的人……如同幻象，如同倒影，居住在河水的对岸。
对岸有洁白的马，安卧在草丛中。有花，在水边。有临水的房屋，升起炊烟。有善良的老者，面目祥和。它们太像我们的某段曾经了，以致于隔河相望，都感觉到了隐隐的忧愁。
阅读花朵的人，站在高高的桥上。明月在桥下流淌，天空布满星辰，这是异乡的夜。花香肆虐，像明亮的灯盏，静静浮动于水面。这样，春天就仿佛一场蔓延的疾病，密封在时间的容器中。
还有什么能在时间之外吗？一切就像风声过境，那些明晃晃的过往，突然就闪烁在了河水的对岸。我们走过的路愈长，就愈发感觉到空旷。纷乱的流年，与交错的道路，像是一个杂草丛生的春天。它们美丽得如此艰难，如同迷途的鸟，还在寻找皈依的可能。天空还是同样辽远，翅膀依然可以抵达远方，而它却在寻找一个狭小的空间，能够让自己温暖安全。
没有了自由，翅膀就是耻辱的存在。而有了自由，翅膀却需要寻找一个归属。
世界总是这样游离于一条定义的两端，但每一端都同样摇摇欲坠。它们并不因自身所处的定义而感觉公平，而是由于自己携带的重量、向下的引力、以及对于大地迫不及待的――归属感。
所以，我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刻意向下了。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状态，每个人都具有，所以每个人都将其忽略不计。我们被太多的理所当然宠坏了，像挂在线上的风筝，被身下的丝线宠坏了，就会迷失在宽阔的云层。
断了线，就没有了归属感。大地只是云的一部分，人群也只是云的一部分。曾经它们那样简洁明了，如今却如此虚无。曾经我们那样高高在上，如今却降落到了天空的深处，像葬身大海的水。
我们需要辨别。从无数雷同的城镇中辨别出自己的故乡，从四溢的花香中辨别出一朵花的盛开，从河水对岸辨别出自己真实的倒影。
这一切就像日升月落，就像朝云暮雨，雨水滑过青石，台阶浮上新绿，纷乱的蜂蝶飞过田野，它们似乎是时间的迷局，然而却各自有着精确的归属。所以，世界是有条不紊的，一切循序渐进，顺应着简单的流向，却每一步都丝丝入扣，纯粹完美。
时间旋转而又向前，我们向下而又向前。在各自的归属中，时间有了质感，我们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