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且长爱未远【没有比爱更长的路】

  遥想当年,我还是那个沾一脸土灰,会对她耍坏,会惹她闹心的臭小子。此刻,当我满心沉重地推开老屋的门,看到烛台上她含笑的遗照时,岁月忽然拂来往事的气息,是那么亲切,又是如此钻心……
  我的童年,因祖母而盛满了花
  七岁,由于条件限制,我没能上幼儿园。我拽着祖母的衣角号啕大哭。祖母看我哭得稀里哗啦,心疼,便给我买了糖。我神气极了,还去抢别人的玩具,谁知他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因为害怕受罚,也跟着哭。可是这一次,我的眼泪没能骗过祖母,于是。肉乎乎的小手一下子多了一道红印。我心里委屈,整日嘟着嘴,不跟祖母说话,然而最后,我还是被一颗糖征服了,因为祖母的糖,最甜。
  记忆里,父母总是忙,他们便将我托付给祖母,我因此成了名副其实的跟屁虫。祖母是名乡村教师,三尺讲台,曾是她坚守的阵地。上课时,她把我放在讲台上——是张矮旧的书桌,让我玩玩具,却不许我出丁点儿声。为了方便后排的哥哥姐姐,她还刻意踮起脚把字写得高些,结果,祖母的脚尖因为踮得太多,越发细起来,也常常磨出水泡。水泡把祖母的脚硌得生疼,以至于她抱我时差点都直不起脚来。
  可我却在祖母的课堂里发现了许多乐趣。时不时会有哥哥朝我扮鬼脸,我不屑地撇撇嘴,张牙舞爪地吓他,惹他捂着肚子发笑起来;每当祖母写断的粉笔掉在地上时,我便去捡,抓满一手,下课后递给祖母,祖母总会夸我“乖”,哥哥姐姐们还笑着把我举到头顶,那时候以为,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得意的小明星。
  初春时候,祖母带领大家去郊游,自然少不了我。一路上,笑语不断,我轮番骑在哥哥们的肩上,躺在姐姐们的怀里,唯有祖母,笑而不语,总不忘替我擦拭脏了的脸,帮我扣好衣服上的扣子。摘山果子的时候,祖母最娴熟,我的嘴里、手里都是酸酸甜甜的果子,我高兴得不得了,一不小心就咬到了嘴唇,呜呜地哭了。祖母知道我疼,只好抱着我绕山转上几圈,教我认小鸟,识草木。最后,看我不哭了,还兴致勃勃地想要采花,祖母爱怜地和我蹭鼻子,和我约定再也不哭。
  这些,其实我已记不真切,零零碎碎,却串联出我盛满花香的童年时光。
  我的生命,因祖母而焕发着光
  祖母一生恪守美德,为人正直善良,曾传递给我诸多人生哲理,对我产生了莫大的影响。记忆中最害怕的一件事是过独木桥,每个周末回老屋,我都要历经一次心惊胆战。往往,我走在前面,走到一半便想回头求助,这时候,祖母总是暗示我很快就到了,让我不要回头,否则会更害怕。小小的我,便在这样的鼓励声中一次又一次战胜了害怕,走过了独木桥。长大后,我用同样的话激励自己:再坚持一下,黑暗的路很快就走完了!加油!于是我顺利闯过了许多凄风冷雨,看见了柳暗花明。
  祖母工作是那么诚恳认真,有一次临近傍晚,风雪很大,她仍要去学校取学生的作业,批改到深夜。不一会儿,我伏在桌上朦胧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才听哥哥姐姐们说祖母一宿未睡,只为了能让大家尽快拿到作业,备战镇上的统考。那时候,我已长大了一些,我的心中,第一次对一个人油然生出崇高的敬意,她就是我的祖母,在她的熏陶之下,我渐渐深谙许多哲理,不断汲取营养,信守要做一个拥有美德之人。
  祖母,是倒在三尺讲台上的,那一天,一个至亲至爱的人忽然离我而去,我放声大哭。祖母临终时说,她这辈子,有两个人放心不下,一个是村头因为家贫而辍学的孩子,另一个,便是我。我当时听了,是何等心痛,七年来,她无私地将爱哺育于我,将道理传授给我,此生,我却再也无法以泉涌回报给她。
  葬礼上,我怎么也抑制不住奔涌的泪水。我想上前去看祖母最后一眼,哥哥姐姐们哭着喊着把我硬生生地拉到一旁,黑白遗照里,祖母含笑,我们,却哭得抱成一团……
  如今,我刚满十八,渐渐明白,虽然我生来便是三尺微命,一介凡生,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因为有祖母给了我无法丈量的爱,让我拥有了百万步的绵长回忆,千万次的心灵激颤。没有比爱更长的路!祖母一步步将我带到青春的路口,我将坚定不移地走下去,播撒更多爱的种子。
  编辑 杨逸